辦公室的門打開,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電腦面前的人。

是祁宋清。

但又不太像祁宋清。

雖然是一貫耷拉著眉眼，但他表情姿態跟平時完全不一樣。

不像平時一樣懶散，很認真, 眼尾眉梢都透著冷淡。

仿佛不可逾越。

林遠這才開始慢慢反應過來“董事長”這個頭銜的含義。

祁宋清是成達董事長, 之前他可以隨時聯系，可以在實驗室待一下午的人現在是時間擠得精準到分的人。

待客用的桌上已經放了一杯咖啡, 還冒著熱氣。

祁宋清敲了兩下鍵盤, “你先坐。”

林遠坐下了。

原來他不理解, 現在卻懂了點什麽叫做現實魔幻。

祁宋清在林遠對面坐下, 懶懶靠在沙發靠背上, 氣勢瞬間少了八十度，他問：“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
看到了平時的祁宋清，林遠的心瞬間就落了下來。他有些緊張，但掩飾不住眼裏的高興, 拿出了一張紙。

祁宋清接過。

是張專利證明。

林遠說：“前幾周一直在弄這個，怕忍不住告訴你, 就一直沒聯系。”

祁宋清懂了，這是個小驚喜。

前有白江帆, 後有林遠，這兩天小驚喜真是接二連三。

林遠說：“目前這版系統已經可以投入使用了, 我後面還會找時間再優化優化。”

看出林遠還想說些什麽, 祁宋清擡手：“還有什麽想說的, 但說無妨。”

林遠沒敢看祁宋清, 低頭呼了一口氣, 說：“後天晚上有一個校慶, 很熱鬧, 我就是想請你參加。”

他又補充道：“江教授好像會上臺發言。”

他原本覺得按照祁宋清的性格應該會答應才對, 但是現在坐在對方的辦公室裏，感受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的壓迫感，他又不確定了。

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繞了一圈，祁宋清笑：“那成。”

看到已經有一個人影站在玻璃門外邊，林遠沒有再耽擱，起身告辭。

開門的瞬間，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和他錯身而過，對方短暫地看了他一眼。

林遠走了，祁宋清坐在沙發上喝了口咖啡，看向廣飛。

廣飛把手裏的文件放下，問：“剛才這位是？”

祁宋清回答說：“你未來的同事。”

廣飛沒再多話。

祁宋清回家後的當晚，問了嘴江應閑：“你們後天是不是有一個校慶。”

“是。”江應閑問，“怎麽了？”

祁宋清笑瞇瞇，沒說什麽。

校慶當天，祁宋清下班後加了會兒班，之後看時間差不多了，加上林遠也發了幾條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到，就沒再工作。

下班途中路過廣飛工位時，祁宋清讚嘆了句，之後離開。

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。

今天京大跟平時不太一樣，沒有限制出入，大門來來往往都是人。

校慶是在大禮堂舉行的，祁宋清沒直接去，先繞道去了趟之前去的咖啡店，想了想，還是買了三杯咖啡。

再到大禮堂的時候，人已經明顯變多了。

林遠個高腿長，站在大禮堂門口張望，看著格外顯眼。

祁宋清低頭發了條消息。

祁宋清低頭拿手機的時候林遠就看到了他。

對方就像一個天然的發光體一樣，在人群中仍然很顯眼。

林遠還在做準備活動，他身邊不遠處的幾個男生看不過眼，直接踹了他一腳。

“這還不過去，還在等什麽？等他跟別人走了？”

林遠被迫向前邁出了兩步，別無退路，他擡腳走向祁宋清。

祁宋清遞了杯咖啡給他。

林遠接過咖啡，順帶向下看了眼。

祁宋清手裏還提了兩杯，應該是給江應閑帶的。

果然，見面第一句話，祁宋清就問：“江應閑是什麽時候發話？”

“他在校慶中間段講話，應該還有一個多小時。”

林遠不想見面後一直聊別人，於是不經意岔開話題，問，“你校慶結束後有時間嗎？”

“江應閑講完話後就沒有了。”

意思是現在還有時間，之後就要和江應閑玩去了。

林遠抿唇，之後問：“那現在有時間嗎？晚會開始後大禮堂還是可以進出，我想帶你去看看我做的無人機。”

祁宋清答應了。

雖然已經和林遠在這個學校裏一起走過很多回，但這一次總覺得有些怪。

林遠似乎太過緊張了。他看著是想像平時一樣說話，但沒幾次成功，緊張得不成樣子。

從大禮堂到實驗室不太遠，只需要步行就好。雖然覺得有些怪，但祁宋清並不在意，自己走自己的路。

到了系外，林遠讓祁宋清停住等他一下。

祁宋清打了個呵欠，點頭。

今天行程太滿，現在天一暗就想睡覺。

現在是校慶，林遠這個系的學生堪稱卷王之王，到現在都有人抱著書往外走。祁宋清沒想站在路眾人被人圍觀，站到一邊的樹底下等。

林遠半天不見回來。

祁宋清拿出手機想要問問是否發生了什麽事，一眼看過去，卻看到前面的學生紛紛擡起頭往天上看。

有小小的嗡鳴聲。

一架無人機從系大門穿出，貼著墻飛過，然後爬升，從學生頭頂掠過，之後繞過綠化帶。

祁宋清總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。

有種不太好的預感。

無人機穩穩停在祁宋清面前。

表示正在運行的燈光照亮無人機機身，可以很明顯看到無人機還抓了個東西。

是一個信封，老式的那種，上面還有著京大的戳。

上面寫著“祁宋清啟”幾個字。

字是手寫的，看著還不錯。

祁宋清閉了閉眼，拿下信封。

林遠就站在系門口看著他，慢慢走過來，姿態有些僵硬。

祁宋清把信封拆開，快速瀏覽。

救生圈都救不了祁宋清開始逐漸下沈的心。

祁宋清趁空反思。

到底是他做了什麽讓林遠可以從普通的合作中想到這些東西。

林遠在半米開外停下。

祁宋清揚起頭，笑了下：

“真是一封別致的求職信。”

他說，“看得出你對入職的渴望了，我方會好好考慮讓你在校時也能去感受公司的氛圍。”

暗流湧動的氣氛忽然就消失了。

祁宋清表達了自己的肯定：“這麽努力上進，你將來一定是一個好員工。”

林遠呆滯點頭。

這封信的意思完全被曲解了。

他說的他想去到祁宋清身邊，想有資格陪在他身邊。祁宋清將其理解成了他想快點工作，快點進公司。

也有另外一種可能，就是祁宋清懂他的意思，但並不同意，卻沒戳穿他，以這種方式委婉表示拒絕。祁宋清是大集團董事長，應該很懂話術。

但又看對面的人一臉肯定，林遠又不太確定。

林遠問：“那我可以再問個問題嗎？”

祁宋清點頭：“你說。”

“我想問，當時你為什麽會想到要出資資助我？”

這是他們認識的契機，也是林遠想不通的地方。

他之前就沒有深思過，但前幾天見了祁宋清之後就有了這個疑問。

就算是認為他的研究有商業價值，但祁宋清是集團老板，再怎麽看重，也不會真的手把手對接，甚至為了對接順利每天學習相關知識。

他在等待，或者說期待一個答案。

“為什麽，”祁宋清略微思考，之後回答，

“主要是閑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今天祁宋清的每一個回答都在林遠的意料之外。

“差不多到點了，走吧，”祁宋清笑瞇瞇，“該去等著看江教授發表重要講話了。”

林遠設定了目的地，無人機又照著原路飛回去了。

林遠看著祁宋清把信封揣進了衣兜裏。

回到大禮堂的時候，林遠被朋友一把抓走，祁宋清笑了下年輕人就是有活力，揮揮手後就沒管林遠，自己進了大禮堂。

京大的大禮堂很大，學生座位坐不齊，一般都往臺上擠，祁宋清沒有往前走，就在靠後的座位坐下。

現在臺上還有學生在跳舞，祁宋清對這些並沒有什麽興趣，借著角落的地理優勢趁機看了會兒文件。

起義軍頭頭不愧是起義軍頭頭，現在還在跟他匯報工作進度。

如果他不是廣飛老板，他就會覺得要是廣飛這人當老板，員工肯定服。

全場燈光亮起，一直震天響的音樂也停了，主持人出場，祁宋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臺邊的江應閑。

看得出來江應閑並不擅長這樣的場合，也沒有習慣性的笑容，上臺後就簡單介紹自己是金融系的教授。

他看上去冷靜得過頭，臺下卻一片熱烈。

祁宋清聽了會兒，周圍的人大致就是說昔日校園男神又回到京大，依舊還是校園男神。

期間還聽到了一嘴自己的名字。

祁宋清仔細盯著看了會兒大屏幕上江應閑的臉。

平時看習慣了，現在這樣認真看，江教授似乎長得真不錯。

不管臺下人如何激動，江應閑還是面無表情念著自己的稿子，就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念稿機器。

“所以，我謹代表全校教師……”

江應閑一擡頭，視線瞬間瞬間鎖定某個角落。

猝不及防的，大屏幕上的人就笑了。

他笑得很內斂，但又很明顯能感覺出他的心情。

下面的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，全都“哇——”開了，起哄聲經久不絕。

祁宋清抱著兩杯奶茶默默換到了另一個角落。

之後趁著起哄聲變小，江應閑趁機表達了全校教職員工對學生的殷切期盼之情，聲音也終於有了波動。

他稿子念完了，可以收工了。

他下場的時候，全場掌聲雷動。

燈黑下來，全場的燈光都聚集在了兩個主持人身上。

感受到身邊的動靜，祁宋清轉頭，看到剛下太臺的江應閑已經悄悄摸了過來。

祁宋清把手裏的咖啡遞給江應閑，問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？”

江應閑接過咖啡，說：“這是你老習慣了。”

至少大學這幾年，無論是什麽集會，祁宋清就是能逃就逃，逃不掉就總是坐剛才那個小角落，被人發現的時候就跑到這個角落。

每次都是他在上面念稿，祁宋清就在這個地方笑得抽抽。

就算沒有了大學的記憶，祁宋清居然還是能憑著感覺做出一模一樣的事情。

只是現在收斂了些，沒有笑得明顯。

祁宋清了然點頭：“看來你上學的時候沒少被抓壯丁。”

雖然江應閑念稿念得極其沒有感情，但他長了一張沈穩可靠的臉，現成的壯丁學校絕不會放過。

“這還不是因為你經常去公司沒在學校。”

江應閑站起來，知道祁宋清可能已經有些坐不住了，說，“出去走走？”

祁宋清跟著站起來：“走走走。”

出了大禮堂，夜風一吹，人瞬間清醒了不少。

祁宋清跟著江應閑在學校裏慢慢散步。

咖啡一喝，記憶回籠，祁宋清語出驚人：“你有對象了怎麽不帶來我看看？”

“……”

江應閑差點被咖啡嗆著，緩了會兒，反問回去，“我哪來的對象？”

祁宋清：“我聽周圍學生說的，還說得有鼻子有眼，說你親口承認了。”

“要不我現場給你變一個出來，”江應閑仗著身高優勢拍拍祁宋清後腦勺，看上去像是想要拍醒什麽沈睡的智商，“我整天除了工作就是給你做飯，找什麽對象？”

祁宋清一巴掌反拍回去，沒拍著，拍到了江應閑的後脖頸。

他開始深思：“我們是不是不適合住一起？”

江應閑喉頭一緊。

祁宋清接著說：“這不耽擱你找對象嗎？”

兩人正好走到一個湖邊。

湖面上吹起的風模糊了江應閑的聲音。

他說：“你說我要是不找對象，就給你做飯，成嗎？”

祁宋清靠在欄桿上看著泛起波瀾的湖面，一點頭：“成是成，但你畢竟要找對象。”

就站在他個人的角度來說，他完全同意。

每天都有愛心早晚餐，有人陪看電影，大掃除的時候可以協商不至於抓瞎，逛超市也可以隨便選踩水，因為總有人會用出人意料的方式把所有菜蔬都利用起來。

生活條件比自己住的時候好了不少。

江應閑彎下腰靠在欄桿上，側過頭，平視著祁宋清，說：“我說，要不咱倆就這麽湊活湊活，這樣不挺開心的。”

祁宋清糾正：“這不叫湊活，叫合契若神。”

突然來這麽一下，江應閑猜到了祁宋清應該是有什麽事要說。

“那麽，跟我合契若神的江教授，”果然，祁宋清轉過頭用後腦勺對著他，說，“我拿錯咖啡了，你的那杯是我喝過的。”

空氣都仿佛安靜了下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7董跟江老師的相處方式跟其他人都不一樣，可能這就是摯友的力量吧:D

打工人打工魂，打工人也想不加班！放我回家！我的六千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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